第267章:没有人比我更合适研究吐蕃史-《我在北大学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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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他在倒苦水,众人都笑了。

    许婉韵又说道,“那继续说回朗达玛灭佛的事件吧,我也好奇,你都有什么样的研究。”

    苏亦说,“婉韵姐,咱们是不是跑题了,我研究的明明是唐卡艺术历史,吐蕃史以及朗达玛灭佛都是顺带的。”

    许婉韵笑,“没事,学术讨论嘛,就当读书分享会了。”

    这么说也行,苏亦也不局限于什么主题。

    “那我就先从朗达玛这个名字说起吧,在《新唐书》里面,朗达玛被成为‘达磨’。”

    “有这个说法?”众人好奇。

    苏亦点头,“原文应该是‘赞普立几三十年。死。以弟达磨嗣。’陈寅恪先生还批注说,这里面说的赞普指可黎可足,即彝泰赞普,也就是大家所说的赤祖德赞,还有史料把他成为热巴坚,也翻译成热巴巾,都是音译,反正各种各样的称号,很乱。”

    许婉韵忍不住了,“你说了那么多,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达玛前面还多一个朗呢。”

    苏亦笑,“婉韵姐,别急嘛!”

    实际上,他就是故意等许婉韵这么问的,不然干巴巴的讲述,多没意思。

    “达玛之所以称为朗达玛,也是有原因的,‘达玛’一词源于梵文音译,原意为‘法’或‘佛经’,而‘朗’意思就是牛,直接翻译过来的话,就是很牛的佛法!”

    噗嗤!

    许婉韵绷不住了,“哪有人这样翻译的。”

    苏亦点头,“是的,敦煌藏经洞早期的藏文文献《赞普祈愿文》就称其为‘乌依冬丹’,翻译过来就是‘小而坚稳’的意思。”

    这玩意要是前世,就有人说开车了。

    然而,从语言学的角度去理解的话,就是排行老么,却能稳坐赞普之位的意思。

    “那么他跟牛有什么关系呢?”

    许婉韵是一个很好的捧哏,继续把苏亦拉回主题。

    苏亦解释,“其实,朗达玛就是贬称,意思就是一个由牛转世的魔王。所以也被人后人戏称为牛魔王,反正牛魔王转世的传说,在藏地很流传。甚至还有学者考证《西游记》的牛魔王是不是以朗达玛为原型的。”

    噗嗤!

    许婉韵忍俊不禁,“哪个学者,那么无聊啊。”

    苏亦笑,“哪有无聊啊,陈寅恪先生都写过《玄奘弟子故事之演变》呢。”

    “哈哈哈哈!”

    姚华山跟马世昌都忍不住笑起来了。

    有时候吧,学者其实就是这么无聊。

    扯了一些题外话。

    大家回归正题。

    “跑题了,还是聊朗达玛灭佛的事情吧。苏亦你继续发表自己的看法。”

    马世昌临时客串主持人,继续控场。

    朗达玛灭佛,后世不少史学家都做出了考证分析。

    各种分析,都说得挺有道理的。

    甚至,还学者质疑,人家朗达玛根本就不是灭佛,因为有史料记载,朗达玛打击佛教势力的措施,未见得像后世教法史料描述一般呈现毁灭性的后果,用“抑佛”或“禁佛”来描述比较恰当。

    苏亦不去纠结这段历史。

    如果想要研究这段历史的话,王森先生的《XZ佛教发展史略》、刘立千先生的《印藏佛教史》、黄奋生先生的《藏族史略》、石硕先生的《吐蕃政教关系史》、薛宗正先生的《吐蕃王国的兴衰》、东嘎·洛桑赤列《论XZ****制度》等大作,都将朗达玛的举动冠以“灭佛”之名。

    有时间,都可以翻看。

    那么现在嘛,资料不多。

    却也不是一点都没有。

    “我前几天看了民族所王森先生的《关于XZ佛教史的十篇资料》,他在书中就对朗达玛灭佛做了相关的论述。”

    “《关于XZ佛教史的十篇资料》,这书你去哪里找到的?咱们图书馆有吗?”

    苏亦点头,“是民族所出版的初稿,跟咱们的讲义差不多,都是内部资料,仅供参考,不过咱们北大图书馆恰好收录。”

    前世,苏亦就看过王森先生的《XZ佛教发展史略》,这书就是在《关于XZ佛教史的十篇资料》初稿的基础上修订的,直到1987年正式出版,改名为《XZ佛教发展史略》,前世,写论文的时候,找资料的时候,苏亦粗略看过这本书。

    实际上,王森跟于道泉先生一样,都是当年北大东语系的教授,然后一同调任民院组建民语系,都是国内有名的藏学家。

    不过跟于道泉先生不一样,王森先生后面又调任民族所。

    如果未来,苏亦还深入研究藏传佛教考古,说不定就有机会继续跟这些老先生打交代了。

    就好像他在故宫,能够认识到刘北汜以及朱家溍两位先生一样,只要有心,以他北大历史系研究生的名头,肯定有机会结实这些老先生。

    前世,读博研究民族考古,没少看民族史相关著作,然而,关于藏传佛教历史,却没啥研究。

    因此,以苏亦有限的学识,他就不去质疑朗达玛灭佛事件了。

    按照王森先生的说法,对方必定是灭佛。

    然而,不管对方是灭佛,禁佛或者是抑佛,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佛教动摇了统治的根本。

    稍微有点历史常识的人都知道,佛富必定国穷。

    为何如此,也不需要苏亦去论述了。

    回归朗达玛灭佛事件。

    苏亦也是有问题的,他问许婉韵,“婉韵姐,觉得为什么朗达玛要灭佛呢?”

    许婉韵直接摇头,“我可说不好,对这个问题没有研究。”

    苏亦说,“婉韵姐,你可别糊弄我,就算你不了解吐蕃史,那么南北朝历史你总该了解吧,梁朝灭亡跟梁武帝兴佛之间的关系,我就不信你一点都不做研究。”

    姚华山笑,“苏亦,你这个比喻不恰当吧,你应该用北魏太武帝拓跋煮灭佛与周武帝宇文邕灭佛两件事情来举例。”

    苏亦点头,“姚师兄说的对,我对南北朝历史不甚了解,所以能想到的就是梁武帝兴佛。”

    姚华山笑骂,“臭小子就知道谦虚,你现在跟随周一良先生学习,魏晋南北朝史料你不熟知?你逗我呢。”

    苏亦尴尬,“汗,就一知半解嘛,毕竟才刚刚接触,主要是没读过本科,很多史料常识记得都很细碎。”

    这也算是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

    汉地佛教史第一次灭佛事件,就是北魏太武帝拓跋焘灭佛,而周武帝宇文邕灭佛,则是汉地第二次灭佛事件。

    为何灭佛,太武帝灭佛的主要原因是佛教与儒、道二教的矛盾冲突。

    两晋以来,佛、道之间的冲突就一直没有停止。

    太武帝热衷于道教的长生不老之术,又重用大臣崔浩,崔浩排斥佛教,太武帝对佛家自然没啥好感,再加上佛教自己作死,僧富国穷,谁都知道僧侣集团不用纳税。

    灭佛就变得顺理成章。

    不过北魏太武帝灭佛,对兴佛佛教的太子造成极大冲击,从此一蹶不振,郁郁寡欢。

    拓跋焘怜惜太子,再加上灭佛之后带来一系列动荡,他把这一切原因都归结于崔浩,就把对方弄死了。

    遗憾的是,太子第二年就病逝,隔年拓跋焘也离开人世。

    因此,也有人说,灭佛是不祥之兆。

    那么周武帝宇文邕灭佛呢?

    根本原因也差不多。

    都是儒家跟佛教的冲突。

    那么异同点呢?

    也有。

    比如北魏太武帝拓跋焘是被动灭佛,被崔浩鼓动,借助借寇谦之的天师道实行灭佛。

    这也是为什么,他后来干掉崔浩的原因,因为他后悔了。

    而,周武帝宇文邕则坚定了多,他灭佛,是因为儒家势力,读书人多,崇儒抑佛,更加有利于他的统治。

    这样一来,第二次灭佛,手段更加残酷。

    姚华山用汉地佛教史两个灭佛事件来举例,确实比苏亦提及的梁武帝兴佛更加恰当。

    然而,苏亦之所以提及梁武帝兴佛,主要表达是过度兴佛,对社会造成的危害性。

    因为吐蕃王朝的赤祖德赞,就是跟梁武帝一样的人物,对佛教的推崇,几乎到丧心病狂的地步。

    这也是苏亦用梁武帝兴佛举例的原因。

    但他也不能反驳说姚华山的例子不对。

    甚至从姚华山的话,就证明他对汉地佛教史跟藏传佛教史都有相当的研究。

    有了姚华山的加入,现场的气氛变得更加热闹起来了。

    马世昌继续控场,“小许,你也说一说自己的想法,别总听苏亦这小子高谈阔论,大家也畅所欲言吧。”

    许婉韵也不推辞,“苏亦这小子也提过了,应该是跟僧富国穷有关吧,农耕时代,僧侣太多,劳动力就大大减少,随之带来的影响就是赋税少,因为教产是不需要上缴赋税的,很容易就产生社会问题。此外,还有就是王权跟教权的博弈吧,吐蕃跟咱们中原王朝不一样,宗教对他们巨大极大的影响,甚至演变到后面的****制度,从这个方面来说,佛教兴盛肯定会威胁到王权。嗯,我说的也就这么多了。其他的,暂时还想不到。”

    说着,她望向苏亦,“你小子还有什么补充的吗?”

    苏亦说,“差不多都给婉韵姐你说完了,要补充也得马师兄跟姚师兄他俩来啊,我对这块真不熟悉。”

    许婉韵笑骂,“滑头。”

    马世昌也不推辞,说道,“那我简单补充一下吧,婉韵对吐蕃历史研究不对,可能不知道吐蕃时期的宗教之间的争斗非常严重。吐蕃社会的佛苯之争,绵延长达数百年,有人说,朗达玛灭佛,是苯教势力的推波助澜,是苯教势力的大胜利。”

    “啊?”许婉韵意外,“还有苯教?这个是啥宗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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