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谁入地狱——元君庙仰韶墓地-《我在北大学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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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亦也很荣幸地成为中国古文字研究学会第一届的创会会员,他也是有组织的人了。

    就算如此,苏亦他们也没有立即返回北大,因为他们一行,还需要在吉大考古专业做一场学术报告。

    不仅邹恒、高铭两位先生需要参与,他也不例外。

    谁让吉大考古专业的创始者张忠培先生是北大自己人呢。

    他跟高铭先生,还有之前做周原报告的徐锡台先生是北大同班同学。

    又跟俞伟朝先生一样,都是苏秉琦先生的研究生,一毕业,就被分配到吉大,不然,估计也要留校北大。

    作为考古学界的大佬,日后的故宫博物院院长,苏亦听过张先生太多的传闻。

    只不过他一直有个疑惑,就是为什么张先生当初副博士毕业,既不留校北大又不去考古所,却被分配来吉大?

    这是什么原因?

    最大的原因,还是组织分配。

    然而,组织分配也是领导决策的。

    这一次过来长春,苏亦才从高铭先生的口中得知,张先生之所以被分配到吉大,也跟他的研究方向有关。

    他当初在北大师从苏秉琦先生,研究新石器时期考古,同时,他也为林耀华讲授“原始社会史与少数民族志”做过助教。

    因此,后世提及张先生的师从,总会提及苏秉琦、林耀华两位先生。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被分配到吉林大学历史系的原因之一。

    张先生跟高铭先生是同班同学,跟俞先生又是同为苏门师兄弟,跟邹恒先生也不陌生,他之前在北大读书的时候还参与了邹先生主讲的“商周考古”部分内容的讲授和《商周考古》部分章节的编写。

    这些年,为了创办吉大考古专业,他也没少跑北大。跟北大诸位师长的关系,非同一般。

    苏亦第一次在南湖宾馆,见到这位老学长的时候,满是感慨。

    前世,他研究考古学术史的时候,这位先生的可以说是绕不开的重点人物,尤其是关于他关于方法论以及学术史上的成就“两学三论,三个时代的中国考古学发展定位。”也对苏亦有着深刻的影响。

    这样一个传奇人物,就这样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就算他这一年多来,见过不少师长,见过不少前世只能在文章著作里面提及的老前辈,这一次,再次见到张先生,他依旧感慨不已,能够跟这些先生们生活在同一个年代,真好。

    因此,对于张先生,他天然就有一种亲近感。

    没有错,作为吉大考古专业的负责人,张先生也是这一次古文字成立大会的发起人之一,早在他们到南湖宾馆的第一天,就见到对方。

    不过当时熟人太多,苏亦只是小透明,张先生也只是简单跟他一下招呼,并没有私下接触的机会。

    这一次,他们被邀请过来吉大做演讲,跟张先生交流的机会就多起来了。

    在文科楼休息室内,他跟高铭邹恒两位先生几乎都被吉大考古专业的老师围在中间。

    跟北大考古专业的豪华阵容相比较,吉大考古专业此时的师资,显得较为单薄。

    张忠培先生讲新石器考古、林沄先生讲商周考古、李如森老师讲战国秦汉、魏存成老师讲隋唐、除了考古学几大段课程外,姚孝遂先生讲古文字、张博泉先生讲东北史、王可宾先生讲原始社会史、罗继祖先生讲文献。

    当然,这种单薄是相比较北大的,这个阵容,放在同时的全国高校,已经很豪华了。毕竟除北大之外,国内的高校,也都是这一时期创办考古专业,有的学校连师资都没能配齐。

    而且,这些先生,用苏亦前世的眼光看来,一个个都是顶级学者。

    张忠培先生就不说了,新中国培养的第一代考古学人,绝对的领军人物。

    林沄先生师从于省吾先生,也是后来吉大考古的领军人物。

    姚孝遂、张博泉、王可宾、罗继祖极为先生,则各有各的来历。

    不过四位先生,只有姚孝遂先生在场,他是于省吾先生的研究生,又是教古文字的,高铭跟邹恒两位先生都没有离开,他也姚留下来作陪,要知道当初吉大考古专业能够建立,也得到他的不小支持。

    此外,吉大考古教研室的支部书记李木庚先生也在现场。看到苏亦,这位先生也很热情,还问苏亦对吉大的印象怎么样,以后毕业以后有没有考虑到东北工作。

    问得苏亦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好在张先生笑道,“李书记,你想多了,苏亦同学到时候毕业,你觉得宿先生舍得让他离开北大吗。”

    瞬间,现场笑成一片。

    要论竞争力,吉大肯定跟北大没有可比性,更不要说,苏亦还是北大培养出来的学生。

    张先生之所以被分配到吉大,是个例外,此后,北大就很少学生被分配到吉大。

    就算是张先生当初毕业,也不想来吉大,他本科毕业的时候,一连三个志愿都填写考古所,想要到第一线做田野考古,奈何,当时国家需要培养人才,他就被留校继续深造攻读副博士学位,后来副博士制度不了了之,1961年毕业的时候就被分配到吉大。

    又因为是历史系唯一一个具有田野发掘经验的老师,1972年吉大考古专业成立的时候,他自然而然就成为考古专业的负责人。

    这些都是机缘巧合,历史不能复制。

    苏亦毕业以后,宿白先生肯定不会让他外放。

    原因多种多样,但,最大的原因就是苏亦年纪太小,不放在身边,估计北大的各位师长都不放心,更不要说宿白先生。

    因此,见到苏亦,张先生也不由感慨自己的求学生涯。

    他说,“我当初到考古专业的时候,并不是特别喜欢,觉得整天研究些坛坛罐罐、砖头瓦块,理论贫乏,枯燥无味。直到后面,慢慢喜欢上考古,喜欢上田野,此后一发不可收拾。”

    都是这样,王镜泽的真香定律,大佬们也不能免俗。

    张先生之所以感慨,主要是他觉得苏亦这么小,就毅然决然选择考古,而且一步到位敢报考宿白先生的研究生,这种魄力,就不是一般的少年天才能够拥有的。

    要知道,少年天才有,但能够明确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敢去尝试的,可不多。

    这样具有行动力的苏亦,给他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

    面对张先生的感慨,苏亦只能傻笑,不然,他也不知道该说啥。

    好在,休息室内,除了几位先生外,也有其他年轻的老师。

    比如讲战国秦汉考古李如森,就曾经去过北大进修,当过俞伟朝先生的助手。

    还有商周考古的助教许伟老师,他则是吉大考古专业第一届毕业生,毕业之后到北大跟着邹恒先生进修,做他的助手。

    现在老师来自己的学校了,肯定也不能确系。

    最后就是隋唐考古的魏存成老师,一看他的研究方向,就知道跟苏亦关系莫逆。

    因为国内,这个时候,研究隋唐考古的大拿只有宿白先生。

    而对方毕业留校以后,1973年就被张忠培先生送到北大进修,跟着宿白教授学习魏晋南北朝隋唐考古,1975年8月学成归来从事魏晋南北朝隋唐考古研究。

    此外,这位先生也不拘泥于隋唐考古,他在高句丽渤海考古与历史,以及同时期朝鲜半岛、日本考古与历史诸方面的教学和研究,这在全国独树一帜,发挥了吉大的地方优势。

    因此后来,中国要将“高句丽王城王陵及贵族墓葬”申报为世界文化遗产,魏教授是名符其实的高句丽专家做出极为突出的贡献。

    当然,这是后话。

    现在嘛,作为师兄,见到小师弟来到自己的地盘,他整个人热情的不得了。

    魏师兄忆苦思甜,回忆在北大跟随宿先生学习的美好时间,苏亦自然要扮演好忠实听众。

    而且他也真没想到,会在吉大有直系师兄。

    反正一窝子的熟人。

    大家都天南地北的聊着。

    然后说着说着,话题就拐到苏亦的身上。

    他的年龄肯定是大家重点讨论的话题。

    这么小,就读研究生。

    绝无仅有。

    说着,就提到他在研讨会上的表现,都好奇他怎么会研究“数字挂”,要知道苏亦能够在会场帮助张政烺先生补充说明古代筮法,还提出“数字卦”这个概念,给与会的众人留下几位深刻的印象。

    没法子,面对众人好奇的目光,苏亦只能瞎扯,“除了家学之外,主要还是受到商承祚跟容庚两位先生的影响,我也受到他们的才开始学甲骨文的。”

    众人恍然。

    甚至姚孝遂先生还拿他跟商承祚先生做比较,“之前在南湖宾馆,大家都感慨你们广东出人才,尤其是中大的曾宪通先生,还跟我们说,你跟商老一样,都是少年天才。还遗憾,这一次商老已经确定名单要过来了,后来感冒了,天气太冷,也跟容老一样,没有过来了,不然见到你肯定非常高兴。”

    苏亦也觉得遗憾,“我之前在广州省博实习的时候,时间太匆忙了,也一直没有机会拜访商老。”

    这个时候,高铭先生突然笑道,“你们可能不知道,当初苏亦报考我们北大的时候,中大的梁钊韬教授还打算跟我们抢人呢。甚至,商老家的大公子商志谭打算帮商老收徒的,他还许诺,要是苏亦愿意去中大,就让商老收他为关门弟子。”

    这话,让众人意外不已,纷纷惊呼,原来苏亦跟商老还有这样的缘分。

    姚孝遂先生直说可惜,然后他又说,“这一次,商老原本是要来的。不过容老已经84岁了,天气太冷,路途太远,所以容老早就跟学生们说不去长春了。但商老没有征求容老的意见就敲定了到长春开会的名单,当商老宣布自己同一班青年教师一道到长春参会后说:“容老因年纪大,这次就不去了。”容老听后马上发火道:“谁说我年纪大就不去,你比他们大三四十岁都能去,为什么我比你大八岁就不能去?”结果,临到出发的那天商老也生病了,两位老先生,也都来不了,听说因为这事容老都乐得不行。”

    众人笑得不轻。

    当然,真以为两位老先生,关系不融洽,那就错了。

    两位老先生关系很好,都认十年了,商老话多,容老寡言。当商老说到容老不多前辈混个脸熟了。

    以后有什么事情,自己去找上门的时候,就方便很多了。

    每一个人都有每一个人的机缘,羡慕不来。

    在曾宪通看来,苏亦跟商承祚先生很像,那是因为商老是他的老师,习惯性从古文字方面出发。

    而张忠培先生,对于苏亦又有不一样的看法,他说,“我倒是觉得你跟梁思永先生挺像的,都是新会人,都一样的天资聪慧,也希望以后你学有所成,能够成为年轻一代的楷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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